新工作室開張!
八月底時,豔陽下,從小萬隆搬家。風塵僕僕地,搬到對面巷子內,也還是小萬隆。每回跟人說起,都像是神情懇切地,在講一個笑話。
友人問說,妳該不會是為了要繼續寫小萬隆,才故意搬家搬得這麼近。「哈,有可能喲。」真是個專情的專欄作家。
舊家和新家真的很近。
舊家是一號出口,新家是二號出口,兩個出口隔著羅斯福路朝夕相望。剛搬完家的時候,還是會下意識地走到舊的出口。有次一晃神,我又站在一號。
面對羅斯福路,我似乎能從萬隆一號出口,一抬頭就望穿二號出口,看到巷子盡頭。眼神散步在巷弄間,爬上我的新家,和新家裡面的新地板新裝璜。
第一次來看新家的時候,抱著一種反正就在附近,去看看也沒差的心態。舊家對工作室來說已經太小,我陸續找新工作室兼住家找了一年,都沒有中意的,因此這次要去看的老公寓,也一樣不期不待。果不其然,它就是個老公寓,什麼傢俱裝潢都沒有,唯一一個大櫃子,還是超級老派的深紅色舊木櫃,像是復古電影會出現的場景,卻嚴正矗立,把客廳和飯廳隔起。
儘管老舊,但是客廳有一整片白色窗戶,陽光曬進來,心裡覺得暖。房子沒有附家俱也好,我可以佈置成自己的風格;大片木櫃子也好,重新油漆過後,就是完美的展示櫃。在腦子裡打了草圖,我對於具現化腦海裡的想像,有著高度的自信。於是立馬跟房東簽了約,重新粉刷、鋪地板、佈置傢俱、整頓工作室。
跟舊房東交屋之後,正式從小萬隆1.0畢業。這次畢業,沒有華麗麗的典禮、沒有證書、沒有致辭、沒有高高把帽子拋起、同學集體跳躍璨笑的風景。這是我私密的、小小的畢業,卻是我人生當中,最真實感覺到自己長大的一次。
交屋後的清晨,台北盆地捧著一團冷空氣,直直大路的盡頭,林立的大樓和大樓間,漸漸揉出一台台公車,501、650、37、綠12,人們等著公車,像知道答案的學生,紛紛舉起手。我想到國小時候,老師說:知道答案的人舉手。小時候聰明,常常舉手;長大後,我好像連題目都不懂了。從試卷到人生,就這樣朦朦懂懂地,童年被揉出了指尖,站牌下已空無一人,像畢業後空曠的教室。
人對於長大,有各種形容,有種說法叫做:痛且快樂著。在整理新家每個貨比三家、殺價周旋、荷包失血的過程,特別能體會,特別的寫實。
新家是鄉村風,木紋地板、仿舊五斗櫃、鄉村風桌椅、白磚牆、重新油漆的淺綠色櫃子,還有不可或缺的我的作品。就在某天早晨,客廳陽光一樣灑落,新家在明亮中被溫柔喚醒,曬出了不一樣的味道。新家是我畫過最大幅的作品,裱著未來,閃閃發亮。
新家和舊家其實很遠。
兩個出口,像是兩個相鄰的登機門,卻能飛往完全不同的世界。人說年輕之所以美好,大概是像剛起飛的飛機,只要一點點的偏離,就是降落北京、或是降落雪梨,這般的差距。而我慶幸現在的自己,還能夠很幸運的,只要移動小小的步伐,就能扭轉大大的未來。
於是新工作室承載著更多的夢想和希望,開張了。我從小萬隆搬到小萬隆,懇切地、不是個笑話。
媽媽知道我有了廚房可以下廚,一箱箱拿手菜從台東大舉佔領我的小冰箱,和媽媽滿溢的愛比起來,冰箱顯得太小了。搬家很累,也很燒錢。媽媽知道後,大方贊助了一台新冰箱,還特地北上一起挑選家電、打掃家裡。感恩媽媽、讚嘆媽媽,媽媽是我人生中的明燈。
「耶~新冰箱!」跟媽媽去挑完冰箱後我很興奮,想像著那種一開冰箱門,就有著滿滿飲料食物映入眼簾,半夜肚子餓也安心的畫面。
『阿我送妳這個冰箱,就算是妳的嫁妝噢。』
媽媽神情懇切,想必,也是在說笑話吧。
「哈哈。」
快笑,不然媽媽以為我們聽不懂。